内心想拜师吗?
徐志阳得了李如一真传,其剑法定是要远胜公孙谷的。何况徐志阳在负伤、中毒的情况下,还能以一敌六,若在平时,只怕这六人联手也不够他看。
如此良师,实在可遇不可求。
姜海晏内心深处,自然是愿意的,只不过,他真的能做到归隐、练剑,两不耽误吗?
姜海晏怀着这点疑惑,仍是犹豫未决。
徐志阳便又说道:“恕我直言,你如今学的那点剑术,只怕真要与人斗起来,比李学鹏尚且不如。你今后若是与世隔绝、谁都找你们不到,恩怨是非,一概不沾身,那自是最好;万一似李学鹏这等与你有仇的,找上门来,你岂不是连你想保护的人都保不住?”
唐城山上有慧圆,姜海晏倒不怕李学鹏找上门来。
不过,倘使他真要将陆河清与狗子带回唐城山,恐怕是不能继续待在慧圆的木屋,须得另外寻个住处了。
如此一来,万一真有变故,慧圆未毕来得及帮忙。
而且,徐志阳所言,其实姜海晏心中早有思索,眼下便点头道:“前辈能够收我作为亲传弟子,那自然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,岂有不愿答应的道理。只是,前辈究竟有什么法子让我能够归隐、练剑,两不耽误呢?”
这般回答,已表明他确有拜师之意。
徐志阳神色舒缓了不少,捋着胡须笑道:“此事简单。如今蒙古人已派爪牙向我下手,李学鹏还将我的草屋焚了,我在复仇之后,亦是要寻个处所住下的。既然如此,何妨我们师徒隐居一块,即便你喜好自在,隔上几里路,亦不成问题。”
姜海晏登时茅塞顿开,道:“若能如此,那真是求之不得!”
徐志阳微微笑道:“如此,你可以安心拜我为师了么?”
“自然!弟子姜海晏,拜见师父!”姜海晏说着,连忙在徐志阳面前跪下,向徐志阳拜了三拜。随即,他就近将桌案上的茶杯捧起,双手呈给徐志阳,道:“师父在上,请用茶!”
徐志阳结果茶杯,打开茶杯盖,只见里边的茶水早已是不温不热,却还是饮了一口。
“起来吧。”徐志阳将他扶了一把,随即又道:“坐。”
姜海晏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了。
“从今日开始,你便是我徐志阳的亲传弟子了,算来,亦是太白剑法的正统传人。故而,太白剑法中的隐秘,亦可以告之于你了。”
姜海晏闻言,下意识地端正坐姿。
徐志阳却仍旧不是开门见山,而是问道:“在此之前,你已领略过我的剑法、你师叔的剑法、靖中或是李学鹏的剑法,以及,你自己翻看过剑谱上的剑招。这四者,皆是纯粹的太白剑法。你自己感觉,这四者之间,有什么区别?”
姜海晏细细一想,回道:“靖中师兄与李学鹏的剑法,大抵是沿袭剑谱上的剑法,一招一式,都一模一样,几无区别;师父您的剑法,较于剑谱而言,则是行云流水,抛去一些不必要的动作,又添上一些招式,看起来十分顺畅。至于李恭师叔的剑法嘛,我感觉有些剑走偏锋,招招式式,皆是对准了人体上的死穴出剑,不给人留余地。”
“嗯!”徐志阳点头道:“不错,这些就是我们四者之间的区别了。但这都只是表面上的不同。究其内里,其实是我们每个人出剑的用意不同,这便是太白剑谱中的隐秘——剑意!”
“剑意?”姜海晏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。
徐志阳道:“靖中与李学鹏,毕竟还是小辈,虽已练过太白剑法,但都是对照着剑谱照搬照抄,故而,他们出剑,没有灵魂,没有灵魂的招式,永远也逃离不了你师祖的窠臼,威力自然大打折扣。你师祖创造出这套剑法时,便同时开创了他自己的剑意——仁。故而,剑谱上的招式都是中规中矩,但凡出剑,都留有一定余地。但留在剑谱上的招式,终究只是形式。实则,剑谱上除了图列与招式的解说文字,还有少部分道理。那些道理看似空洞,毫无实际用处,实则,却是你师祖剑意的精髓所在,只是一般之人,决计参悟不透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,你师叔前半生,与靖之、李学鹏一样,都只是在模仿你师祖,并未开创出属于他自己的剑意。所以,在剑术领域上的成就,他一直都算不得高,只能在一二流之间徘徊。大抵是师祖过世之后,他接管李家,肩头有了责任;失去师祖的威慑,早已被李家得罪的蒙古人亦对李家虎视眈眈,让他内心深处生出危机感,这才迫使他思索自己的剑意。李家想要在风暴中延续,就必须要重振威名。在这种情况下,你师祖的剑意已经不适用了,故而,你师叔才不得不将剑谱中留有余地的招式改了,改成了——招招致命。只可惜,时日甚少,他只来得及改了形式,终究未能领悟自己的剑意啊。”
姜海晏听得出徐志阳话里的感慨——若李恭领悟了自己的剑意,李家此劫,或能化险为夷,也是说不定的。
想到此处,他也是一声喟叹,接着问道:“靖中师兄和李学鹏自小练习太白剑法,难道他们不知道剑意吗?”
徐志阳摇了摇头:“他们师兄弟三人,皆是由师弟亲自传授的。师弟他自己都没有领悟到剑意,怎么可能将剑意传授与他们仨?那岂不是误人子弟了。但大抵是侧面透露过太白剑谱里还有隐秘,故此,李学鹏这才算计上了我,企图通过我来获悉这份隐秘。只可惜,这份隐秘并不算什么,关键,还得靠自己去领悟……”
姜海晏不禁好奇道:“我练剑不过十年,甚至都不如他们仨,为何您现在就将这份隐秘告之于我呢?”
徐志阳道:“你的天分比他们三人都要高,若有合适机会,触及剑意这一领域的时间,自是要比他们早的。及早让你有一个大致方向,或可让你的速度更快,故此我现下便告之于你,你得空之际,便多思索思索,你手中的剑,因何而出、出剑之后会有怎么样后果,又该以何种方式出剑。当这些问题有了一个大概的回答,距离你领悟自己的剑意,便近在咫尺,只差一个契机了……”
姜海晏颇感糊涂,心中纳闷:“出剑便是出剑,杀人或是防备,不都是出剑的理由么……”
心中如此思索着,又想着自己连太白剑法都尚未学会,思索这些,为时尚早。便又开口问道:“师父,您的剑意又是什么?”
徐志阳一时陷入沉思,嘴里喃喃道:“我的剑意是‘自然’。”
心里,却不知想着什么。
姜海晏见了,反倒不好继续说下去。
徐志阳却已迅速从回忆中醒来,问道:“他们六人,以及李学鹏,皆是已被一个被他们称为‘小姐’的人收买,你此前与他们纠缠过,可知道这个‘小姐’,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
剑意的事情,徐志阳已说了个大概。至于具体如何,还得姜海晏慢慢去练剑、慢慢去理解。眼下他转移话题,问及了李家的灭门之仇。
姜海晏细细一想,道:“我也只曾听他们说小姐小姐的,至于这些小姐的具体身份,却是不得而知。大抵,是某位蒙古贵人吧。”
徐志阳点了点头,“我猜也是如此。只是,他们昨夜,宁死也不愿意将那人的身份告知于我,想必那人的身份,是极难打听出来的。”
说到此处,徐志阳又不免愁上眉梢。
他原本是个清静无为之人,偏偏师门李家遭此灭门之祸,他若要置身事外,如何对得起悉心传授他武艺的恩师?若要为李家报仇,则此事牵涉到蒙古人,势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果,哪能像平常江湖恩怨那样杀几个人便能结束的。
没有从姜海晏这里获取到任何有用消息,徐志阳轻轻摇了摇头,当下不再思索此事,又向姜海晏道:“你已记熟了太白剑法,但还没有练习过,现在去走一套,让我看你把握住了几分。”
“是!”姜海晏起身,带剑出门,到了前院。
他先向徐志阳行了一礼,再抽出配件,在花岗岩铺成的地板上,耍起了太白剑法。
虽然招招式式,在记忆里都是清清楚楚,一旦实际耍起来,姜海晏还是遇到了诸多生疏的地方。有时招式不连贯,带来些微的卡顿;有时,甚至是停下来思索了许久,再继续后边的招式。
如此断断续续,他倒也从头至尾,将这一套剑法使了出来。
徐志阳看后,微微颔首:“熟记与实练是两个不同的概念,你能将这一套剑法中的所有招式,都清楚地使出来,而且极少有疏漏或是错误的姿势,已是十分了不起啦。”
姜海晏虽然未能行云流水地使出这套剑法,可心中还是颇为自得的——毕竟他之前练飞花逐月的时候,一路剑法,至少得看三四遍才能彻底记住。当下能根据记忆,将剑法一次性使出来,自是十分难得的。
听了徐志阳的夸赞,他颇是谦卑地回道:“只是记了个大概。”
徐志阳道:“不错,招式只是外形,具体怎么运用,还是得在实战当中去把握——你打算什么时候返回郢州?”
姜海晏一怔,道:“原是打算今日就回去的……”
“今日怕是回不成啦,你再确认一个日期吧,最好不要太着急了。”